读《批判性思维》


作者:郑凯

好几年前读《批判性思维》,初读的时候觉得太枯燥,感觉说的都是“正确的废话”。而且自恃擅长逻辑推理,所以觉得书里的问题都不在话下,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理客中地接收各种信息了,读这本书是多余。

但是书放下之后,却时不时的会琢磨里面提到的问题。对于一些谣言,虽然没有继续传谣,但也曾一度信以为真。可见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并没想得那么牢固。于是又继续把整本书接着读完。

首先是对信息的解读,我非常喜欢一个老笑话(据说原始出处是胡佛总统):

一名政客坐在火车里向窗外望去,旁边的乘客随口说到“那些羊被剃光了毛”,
政客回到:“至少从咱们这一侧看是这样”

这个笑话的笑点在于,政客假想了一种情况:一堆羊被人只剃了一半的毛、又被扔回山上(这个行为显得怪异滑稽),同时火车经过时又恰好都展现的是剃了毛的那一侧。但这非绝不可能,因为魔术之类的经常利用这种错觉,只展现了不完整的一面,来误导人们对另一面的猜测。而第二层笑点在于,政客对于哪怕这么随意的一句话,也保持了职业习惯上的严谨。

但其实这两层意思都很有代表性。第一层,我们看到一侧被剃毛会理所当然的推测另一侧也被剃,这是一个合理推测,因为看上去没什么理由把羊全部只剃一半又放回去,但是被剃一半的概率哪怕极小,但是不为零,而且可能有我们想不到的理由。我把大多数的错误归结为合理推测出现了意外(小概率)情况。

书里引用了罗素的一句话,虽然原本是在说定义是模糊的,但我想,套用在概率的模糊上也是没问题的:

直到试图追求精确的时候,你才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定程度上是模糊的。

书里给我第二点收获是,关注信息来源,也就是“引用/引文”。我给闺女举例子说明这个问题时,随手搜了个“熊”词条,百度百科里有 3 个引用,中文 Wiki 里有 9 条引用,而英文 Wiki 里足有 165 条引用。即使不仔细看引文的质量,我们也很容易判断英文 Wiki 的词条质量是压倒性的。

再说引文质量,常见的一个谣言传播方式就是一张截图,稍微好点的可能是截自一名人说的(但比较奇怪的发言我会去查本人有没有真的说过),如果是较大的媒体(但不包括新京报和南方系)就相对靠谱了,信任度最高的包括是新华社在内的几大通讯社,以及蓝底的警情通报。倒不是说通讯社不会犯错、警情通报无法伪造(上个月还有人犯),而是说制造传播一张警情通报,跟伪造一个谣言截图完全不是一种量刑,伪造谣言要看本身的影响,但伪造警情通报不管内容是什么都是犯罪,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被知道。

数量和质量的综合判断,让我对不同的消息给打了不同的标签,我多大程度上相信它,是“听到这么一种说法”还是我会转发,甚至作为证据。

曾经看书和网文时,作者滔滔不绝讲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,除非出现明显的不合理,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全盘吸收的。但如今,如果作者说某国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,我希望能有带上新闻六要素(5W1H)的报道链接,或者至少能提供一些“关键字”,如人名、地名,使之可以查证。我开始注意到,有些文章的论据论证看起来非常合理、连贯,但是对论据缺少关键字,如果出现几次这样的问题,我会认为作者在刻意模糊来源而使之查证困难,这样的文章我没法看下去。最近在看《好的经济学》就很合我的胃口,每篇短文都要带着一堆引用。我现在的口味更偏好于“口语化的论文”,可能内容都比较浅显,但是对引用要求非常高。

在所谓网络大 V 里,我非常喜欢的一位是美籍华人刘翔熙,他有一篇文章《禁枪为什么在美国不现实 (二)》里讲到中美警察的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差异(或者说如此不同的义务),我根据其中的关键词(年份、人名)很容易就找到当年案件的 Wiki Warren v. District of ColumbiaTown of Castle Rock v. Gonzales 来对照文章本身。而这些信息并不容易获取,我经常感慨最难的事情就是“不知道自己不知道”,虽然我们有互联网、有 Wiki 和 Google,但是在海量信息面前,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来获取他们,除非你知道一些“key(word)”。


为什么要把日常读写的标准提高到“口语化的论文”这种要求?因为我日益觉得,微小的偏差累计下来可以错得很离谱(甚至已经“负负得正”好几次了),但是在自然科学之外,我们没有什么方法找到各种坐标系的中点。但是每个人的生活,都要受到他自己的信仰、三关、政治倾向的影响,这些决定了他对未来的判断和生活的目标,这些要在无法找到标准答案的前提下有一套自己的体系,提高自己对信息的处理能力,确实是生死大事(并不是说革命党人被杀头的那种生死,而是几十年的生活是否有意义,这可以称之为生死大事)。

另外扯远点,宁南山的《是谁掩护了中国崛起?》,讲到了西方在几十年的偏见的污染下,即使是专业、精英人士,也会出现巨大的误解。这种环境已经让扭曲的观点无孔不入,个人的独立思考能力、批判性思维已经抵挡不住这种攻势了。